我只吃E碗

★是大小恩和王的故事

“你大可以用仪器检测，本王还不至于疯魔到给一团泥巴施加魔力。”吉尔伽美什像往常一样靠在王座上斜睨着前来询问的藤丸立香，一边眨巴着眼尚不明事态严重性的童谣努力踮起脚让御主注意到她：“我可以作证！王真的真的只是随手捏了个小人！”

一脸麻木的男孩正想说些什么就被国王抬手打断，后者勾了勾手指示意他把反扣着的魔力罩递过去：“且不论这是否是魔力泄露造成的，光凭这泥巴的外表本王就不能让它被你肆意玩弄。”

“玩弄？——”藤丸立香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他迅速把手收回去没让吉尔伽美什碰到魔力罩，顶着对方危险的眼神吼过去，“拜托您先看看到底谁才是受害者吧！”

他气愤地指着自己脸上的红痕，那底下隐约还能看见黑色的笔迹：“它趁我午睡的时候在我脸上画画！还用的是防水记号笔！我用肥皂搓了半天才成这样！！！”

王压根不在乎小杂种到底被磋磨成了什么模样，他懒洋洋地施舍给男孩一个眼神，然后又牢牢盯着那在迷幻光彩里玩得不亦乐乎的绿毛虫，嘲笑道：“连这么一个小东西都反抗不了，你最近的训练是又在偷懒了吗？”

他只是招招手，那个魔力罩就脱离了藤丸立香的手心，变成一个圆乎乎的球，小绿人在里面滚来滚去，像一只可怜的仓鼠。

“哈”吉尔伽美什发出短促的笑声，他用指套戳了戳，球应声而破，里面的小人爬起来抱住他的手指。

仪器很快送来了，在小绿人身上扫了几遍都没检测到魔力波动，证明这只是一团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会动的泥巴。

藤丸立香崩溃了，他惊恐地看着眼前趴着蠕动前行的小人仿佛眼前正在上演史上最恐怖5D电影，但他不死心地问了一遍又一遍：“真的只是泥巴？”

“真的只是泥巴。”捧着检测仪的玛修也有点不知所措了，她晃着仪器怀疑它出了什么毛病，于是对准自己比划了一下，仪器中心出现红色的曲线。

“本王随手取的泥巴罢了，就在那边的花盆里。”吉尔伽美什被男孩烦得不能专心观察手里的奇怪物种，他指着窗台上金色的花盆说，“你大可以去看看，顺便再取一点泥巴过来。”

藤丸立香走到窗前，果然看到花盆里的泥陷下去一个小坑，大小和绿毛虫差不多，他小心地取出一团泥巴走回去递给国王。

手指带动金色指套翻飞，泥屑掉下来又被接住粘到不同的地方，一个小人模样逐渐在吉尔伽美什手上成型。

“哦哦！——当时就是这样！然后那个小泥人就活啦！”童谣抓着王座的扶手兴奋地看着吉尔伽美什的动作，原先的小人顺着王的膝盖爬起来，跳到她的怀里。

泥人捏完后就被王放到了桌上，几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泥巴，看见那棕黑色的泥土像是被画师涂抹一般逐渐拥有了颜色——小泥人睁开了眼睛，它拖曳着过分宽大的袍子拽着藤丸立香的头发爬上头顶，在后者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踩着他的头作跳板蹦进了吉尔伽美什的怀里。

国王被它逗得大笑，男孩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当成了什么，他悲愤地看着在那坚实臂弯里打滚的小泥人，竟然看出些恃宠而骄的意味来。

凭空创造生命什么的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藤丸立香也是惊疑大过愤怒——谁会跟一条绿毛虫置气？他跑去窗台抱来了花盆，把它放到吉尔伽美什眼下：“您能再捏一个出来吗？比如动物什么的。”他比较想看看这样的情况是否只发生在限定物种上。

原本兴致勃勃伸出的手顿在半空，猩红的眸子眯了起来，看不清其中的内容，“本王只乐意捏那个蠢货，至于动物……”他以懒散的姿势倒回王座，手里还在逗弄小绿人，“值得本王付出时间去琢磨么？嘛，如果现在是那家伙来乞求，捏动物也不是不可以。”

这时小小的泥人抱住他的指尖晃了晃，在手指轻轻抽出后又锲而不舍地追上来，吉尔伽美什饶有兴致地盯着它，笑着说：“怎么，你想要那些蠢东西来陪你？”小泥人说不出话，只是亲吻他的指节。

国王的耐心简直要高涨到突破天际了，他露出一种无奈甚至宠溺的表情，抓出几团泥巴捏了绵羊的形状，捏完打量了会自言自语道：“本王可不能保证它能像你一样活过来。”他看着小泥人高兴地跑过去抱住泥巴绵羊，脸上划过转瞬即逝的笑意。

绵羊动了起来，它很温顺地让小恩奇都爬上它的背，慢悠悠地四处逛着，而那只跑到童谣怀里的小泥人探出头，不满地朝吉尔伽美什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

“好了，给你也捏一个。”吉尔伽美什板着脸一本正经地给一号恩奇都捏出一匹马，还贴心地给他捏了个披风跟小剑。

“是英俊的泥巴骑士呀！”童谣的眼睛闪闪发亮，她小心让泥人骑着小马走到她的手里，然后露出了很幸福的表情。

藤丸立香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加入这样的幼稚过家家，他看着兴致高昂从王财里取出有王座那么高的泥堆的国王，忽然有种流泪的冲动。

“玛修，我明早起来不会看到一屋子的恩奇都吧。”立香没有得到回答，他回头一看，发现女孩已经捧着一只新诞生的恩奇都陷入了“好可爱好可爱”的感叹里。

起床的时候藤丸立香先环视了一圈周围，再拿起镜子观察自己的脸，对于脸上出现的黑色墨迹他表示接受良好，起码比昨天的王八好很多。

他拿起碱皂搓脸，一边准备着热水，墨迹逐渐脱落，男孩淡定地拿来卸妆水（问梅林要的）拍在脸上，最后用毛巾擦干。

熟练得让人心疼。

一旁的紧急联络电话响起，礼貌性地响了一秒后对方擅自接通了，是脸色相当精彩的Dr.罗曼。

“你就不能多等几秒吗？万一我在洗澡怎么办。”藤丸立香还有心情开玩笑，他知道如果真出大事对方就不会仅仅只是打个电话过来而是直接让同僚把他连人带床拖到灵子转移室去了。

医生的表情没有因为玩笑话而缓和，他嘴角抽搐着像是不知道该哭还是笑，最终那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变成了让藤丸立香奇怪的话语：“你居然还不知道吗……我由衷地建议你现在打开窗户看看外面。”

藤丸立香不明所以，他来到窗前拉开窗帘，见到了他此生难忘的恨不得立时戳瞎双眼的场景——

白色的、巨大的野兽在冰原上狂奔，身后跟了一群相同色系的南极动物，而那头巨兽的肩上正站着一个金色的人型物，看着有点小，但是那“呼哈哈哈哈哈哈”的笑声又让他在这片雪地上显得相当霸气。

这下藤丸立香哪怕不用望远镜也知道那个金色的东西是什么了。

过家家玩到这种程度未免也太过分，王财里到底是有多少泥巴啊？！

藤丸立香觉得“泥巴王”非常符合这位胡闹英灵的定位。

吉尔伽美什似乎爱上了捏泥巴的幼稚游戏。准确的来说，是捏不同大小的恩奇都以及为他们创造不同的装备坐骑。

虽然迦勒底内小恩奇都很受孩子们的欢迎，不过王好像更偏爱巨大恩奇都一些。“变小的吾友固然很有趣没错，但大型恩奇都更符合本王的风范！”吉尔伽美什是这样说的，他无比骄傲地领着大恩奇都在英灵们面前炫耀，与此同时手上还捏着泥巴。

“排排站好别动，本王要点人头。”吉尔伽美什坐在巨大恩奇都的背上拎起一只试图靠体型便利遛出队伍的小恩奇都，他很严肃地对着那扭来扭去的不安分绿毛虫说教，“恩奇都，再靠卖弄色相跑去女人的胸脯里睡觉本王就把你……”

过了半晌国王也没能想出一个合适的威胁方式，他噎了一下，然后索性把小泥人摁进自己的怀里：“本王的胸膛难道还不够吗？”残酷的暴君无视了小恩奇都的反抗，一脸正义地开始给恩奇都们从小到大排序。

“……九十九。”吉尔伽美什的眉毛拧了起来，心情不是很好，“还有一只去哪了？”

“……您有数这只恩奇都吗？”走出门凑热闹的藤丸立香坐在一边默默看着国王数数，终于忍不住指着那只巨大野兽说道。

“很好！挚友们，都上来，陪本王去巡视新创造的领土吧！”吉尔伽美什很有兴致地指挥着大小恩奇都，最终他身上挂满了绿色小人，剩下的扒着他的裤子叽叽喳喳，于是国王把他的泥巴们塞进了王财里。

恩奇都们兴奋地探出小半个身子看着外面的情况，有几个因为王的大意屁股怼在外面，努力地挥动着小短手试图爬进去。一只巴掌大的恩奇都一时没保持住平衡，它脸朝下掉在巨大恩奇都的背上，然后咕唧咕唧地抽噎起来。

吉尔伽美什没有弯下身去捞——他身上挂着的恩奇都实在太多，稍微一动就会抖下不少绿色毛虫，他又开启了一个宝库入口，金色漩涡里伸出一根树枝，捞着小恩奇都的帽子把它挂了起来。

胡闹的英雄王高高兴兴地带着恩奇都们消失在冰原的尽头，藤丸立香有气无力地喊了句“记得回来吃晚饭”就颓废地走回迦勒底，也不管对方是否听到他的发言。在走廊上他遇见了罗曼。“辛苦啦，”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这样说道，递过来一瓶饮料，“我早上醒来也被他们吓了一跳。”

藤丸立香摆摆手，他靠着墙壁拧开瓶盖仰起头灌了一口，然后他盯着墙上的黑色缝隙开始发呆，直到罗曼拍拍他的肩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

“啊”男孩不自觉地捏紧了饮料瓶，他带着纠结的表情看向医生，“我在想……为什么吉尔伽美什王没有捏出一个正常人形的恩奇都呢？”

他看到罗曼没有说话，就自顾自打开了话闸子：“小恩奇都里最大那个也比幼童还小，而大恩奇都更是大到离谱，我总觉得他像是故意避开了从孩子到成人的体型。”

他听见一声很轻的笑，转过头去看发现罗曼刚收敛了笑意，后者也学他一样靠在墙上，感受背脊传来的微凉触感。

“与其说他刻意为之，倒不如说是「神之手」创造不出人类更合适一些。”罗曼拨动腕表，投映出几张图表，正是对吉尔伽美什的魔力解析图，他把手部放大给立香看。“英雄王本就有三分之二神血，他在捏泥巴的时候为了精准而把魔力集中在手上，神血被吸引过去，那时他的手与无所不能的「神之手」仅有1*10^-14浓度的差距。”

藤丸立香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惊异地看着投影里手的模型，喃喃道：“这就是泥人检测不出魔力的原因……”

被神创造出来的物体自然能够拥有最天然的生命，它们从落地开始就是神的拥趸，是神的孩子。在几千年之前这些产物曾被人们称为——

「神迹」

然而，人类是不同的。

他们似乎伴随着神诞生，就连神也不知道这些渺小又庞大的物种到底从何而来。人类拥有连神也无法匹敌的智慧，他们弱小，但因为智慧与团体而显得强大。有些神选择与人类合作而得到供奉，有些憎恶人类而最终遭到抛弃驱逐，到了现代不论是哪种神都被人们遗忘，这片大陆上每一寸开发的土地、每一处踏过的山林无一不昭示着——人类从不需要神明。

所以神之手永远无法创造人类，说到底，吉尔伽美什捏出的也不过是一群拥有野兽习性的恩奇都，而真正处于强盛时期的恩奇都是连神都无法创造改变的存在。

说是独一无二也不为过。

背叛神明为人类战斗的神造兵器，早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人类的一员，即便他到死也不觉得自己是人。

但那又如何？神早就放弃他，被迫承认他是一名「人类」了。

藤丸立香捂住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再放下手时嘴角已经情不自禁扬起，他掏了掏口袋，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罗曼：“我大概……又要倾家荡产了。”

“你已经为他倾家荡产过很多次。”罗曼这样叮嘱他，“之前不是说要在零点召唤吗？现在可不是玄学时刻。”

男孩笑着，连眉眼都弯起，他边跑向召唤室边朝医生挥了挥手上的呼符，大喊着：“我有预感！——上次我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吉尔伽美什王就来啦！”

罗曼无奈地收起投影，他没有去旁观，而是选择向瞭望台走去。当他站在那狭小却足够适合将迦勒底方圆十公里尽收眼底的平台时，有一股极其强大的魔力波动从召唤室方向涌出——瞬间就消失了，好像之前那恐怖的威压只是幻觉。

白大褂心情很好地从望远镜里看着远方奔腾而来的白色雪浪，金色铠甲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他难得恶趣味地想着被打断旅途的英雄王是否会发火，但又突然觉得这样的问题简直没意思到极点——显而易见那位幼稚王对待挚友的每一件事上都充满了耐心与热情。

吉尔伽美什从巨大恩奇都的背上跳下来，抖了一地小绿人，但他没什么心思去管它们，急吼吼地往前跨了几步，但在看到飞奔而来的绿色时又骄矜地放慢了脚步，顺便把交叉抱胸的两臂放下。

“哼，你就这样鲁莽地出来迎接本王么……”金色英灵的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他像只终于得到宝藏的大龙心满意足张开双手准备享受满怀的森林气息，可是那好闻的泥巴味只是匆匆掠过了他的身侧——吉尔伽美什黑着脸转过身去，他看到恩奇都不亦乐乎地抓着小人玩，还亲昵地跟巨大恩奇都碰了碰鼻尖，就像两只接头的蚂蚁。

“吉尔！这都是我的兄弟吗？”恩奇都抱起一堆小恩奇都兴奋地看着他，眼睛里闪闪发亮，灰绿色的眸子被阳光折射出钻石的光彩来。国王被眼前的景色冲击得一时没说出话，他回过神时发现恩奇都已经笑倒在巨大恩奇都身上，于是他确定大绿毛虫在耍他。

华贵的铠甲配饰叮当作响，吉尔伽美什的一切都是如此耀眼，他一步一步走到坐在雪地上的正版恩奇都面前，挡住了头顶的阳光。恩奇都微眯着眼欣赏这取代太阳的男人，随后他发现这人伸出手在抚摸他的短发。

“你不喜欢吗？”恩奇都很抱歉地对他说，“目前灵基还没有稳定下来，想看长发的话得等几天啦。”

“没必要，”这时吉尔伽美什已经蹲下来与他平视，阳光再次落到恩奇都身上，给白色的野兽渡上金光，“你不管长什么样都很好。”

“比如这样？”精灵捧起几个小绿人，狡黠地看着创造人，后者却意外地什么都没反驳，只用手指点了下蠕动的泥巴，它们就纷纷扑到那白色的衣襟里，化成星星点点的光辉，融入进拥有智慧的泥人体内。

一时间天地都寂静，偌大的冰原上聚集着的大大小小的泥巴都回归了最初，它们变成了最浪漫的光点像群萤火虫围绕在面容尚且稚嫩的野兽周围，这让他看起来像个高高在上怜悯众生的神明，但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这样的仪式并非加冕，而是脱下神赐的长袍，投入了他深爱的人间。

恩奇都靠在巨大恩奇都身边，他抚摸着后者凑过来的脸颊，淡色光斑在他们之间传递，又逐渐闪耀起来，化出的光芒几乎将他们两个都笼罩。本体抱住那以自己为原型的巨大产物，他温柔的贴着它，轻声喃喃着只有野兽听懂的话语。

“谢谢你陪着他。”没有思想，甚至没有情感的生物一被创造出来就被赋予了使命，它只知道自己要去那个男人身边，只知道自己将为那个男人消亡，它懵懂且慷慨地接受了自己的使命，并将其贯彻一直到生命的终点。

巨大的泥人终于发出了，那无知野兽本不该吼出的声音，大地颤抖，冰雪哀鸣，只有恩奇都听懂后落下了重新降临世间后的第一滴泪。

他在为自己流泪。

并非为别人，也非为自然，他仅仅是为一个迟到的「自我」落下眼泪。

「自我」是什么？是人类独有的，一切肮脏明媚情感糅杂的矛盾产物，是吉尔伽美什早在千年前就送给恩奇都的礼物。

光点渐渐散去，显现里面跪坐的身影，青绿长发逶迤散落在雪地上，长袍没能盖住一截藕似的脚踝，那人回过头，正巧微风拂过冰原，撩开他额前带着雪水的碎发，露出双比金色绿柱石还要剔透的眼瞳来。

英雄王的脸上浮出骄傲又欣慰的笑意，他褪去上身的盔甲，向身边还飘着金色碎片的朋友伸出手，后者慢慢撑着自己从雪地上起来，填满了那等候许久的位置。

就好像几千年前他也是这样把他从泥泞里拉出来的。

不过，还是有些不同的。恩奇都高兴地想，这回他是自己爬起来站到吉尔身边啦。

Fin.

拖来一卡车狗粮qp材料的立香：？懂了，我不配